每當她想到母親,自己就被感覺糟透了的黑暗所填滿。她趕到罪惡羞恥。但是到底有甚麼好羞恥的呢?如果你的母親所曾給予過你的唯一溫暖就是她生下了你這個事實,你到底欠她甚麼?你應當割讓心中的一角與她嗎?如果你愛的是一個女人而非一個 "好男人",如果你媽幾乎不跟你說話?如果你的摯愛受苦而死,而你媽對你的開導是 "說不定下次你可以試試看找男人"?說得好像珍奈特的死映證了她的不贊同。
"要是我真的在這裡找到一個人,願意跟我結婚以換取復生會怎樣呢?" 萊肯說。"人們會感覺出來她漂亮到不是我追得上的,然後猜到我是在新娘冰棒賣場遇見她的嗎?我們得要準備好一個可信的關於我們在哪,如何認識的故事--還不能太假。"
"新娘冰棒?"
萊肯聳聳肩。"有些人這麼稱呼這類地方。"
也就是說即使她被復生,她還是一個不可接觸的賤民。人們不會想跟她有所瓜葛。她母親的聲音彷彿在心中迴盪,幾乎與她的想法共鳴。
我不想跟你有所瓜葛。你,還有你的女朋友。
"恐怕我必須先跟你說再見了。我應該要貨比三家。但是我們或許以後可以再聊聊?" 萊肯說。
她不想再死一次,不想被丟進深淵。她還有好多事情要想,要回憶。但她只能說 "我很期待",同時壓抑住尖叫,乞求眼前這個男人不要殺她的衝動。如果米拉這樣作,他絕對不會再回來的。當他伸手把她關掉,米拉利用僅剩的幾秒試著探索關於自己的車禍意外的記憶。這記憶像是肉中刺一樣。
萊肯回來了。他告訴她距離他們初次見面已過了一個星期。米拉對時間的流逝沒有感覺,不像你睡覺醒來以後那樣。一星期跟三十年感覺沒有差別。
"我跟十一個女人聊過。沒有一個比得上跟你聊天的一半有趣。尤其是最近死的那些女人。現代女性好膚淺,好不願意彼此妥協磨合。我不想要我們的關係變成一種鬥爭--我希望我能在乎我的妻子的需求,我希望能說 '不,親愛的,我們去看妳想看的電影,' 而他會說 '不用啦,沒關係,我知道你有多想看另外那部。' 而最後我們有時候會去看她想看的,有時候看我想看的。"
"我懂你的意思。" 米拉試著用最親密的語調說。至少是她的屬於墳墓的語音所能呈現的最親密語調。
"這就是為什麼我來到底層,來找一百,一百二十五年前死的女人。我想,何不試試來自比較純真年代的女性?她可能會比較感恩。說明會上的女士告訴我說選一個新娘冰棒,而非活人,是一件很慷慨的行為--你贈送生命予一個被不公平地奪走應得壽命的人。但我沒打算自欺欺人--我這麼作不是出自於高尚情操,不過想到我對某人作了件好事還是感覺很棒,而且底層的女孩比高層的女孩更須要。你們隊排得比較久嘛。
米拉排了很久的隊,雖然她自己感覺不出來。從她死到現在只過了,算起來大概一個小時?這很難判斷,因為她並不記得瀕死的狀況。米拉試著回想。她的意外事發生在城裡還是高速公路上?是她的錯嗎?甚麼都想不起來,反倒是記起了意外發生的大概一週前,她媽快要把她逼瘋的情狀。
從接受母親的寄宿以後,她就失去了愛的能力。她如何才能在母親的注視下跟人做愛?跟男人也不可能啊,雖然說男人本來就不在考慮之列。
"不過有一件事情很彆扭," 萊肯說。"沒有甚麼好辦法可以告訴別人你沒興趣。當然我對於拒絕異性不是說很有經驗啦。我比較熟悉的是站在這種事情的另一端。要不是你現在停在抽屜裡,你恐怕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。"
米拉知道他在試探,他希望她會回答說她當然會多看他一眼。這很困難--他並不是可以輕鬆自在地說出違心之言的那種人。但她現在可沒有隨意而行的本錢。
"我當然會。你是個好男人,而且長得很好看啊。"
萊肯神采飛揚。我們這算甚麼呢?米拉想。只要拍對馬屁,不管多明目張膽,我們都會相信任何謊言?
"有些人就是讓你心裡火花亂飛,呼吸加快,你知道嗎?" 萊肯說。"其他人就不會。很難說為什麼,但是在剛見面的那幾秒," 他一彈手指,"你就知道了。" 他們兩對望了一會兒--這麼做顯然讓他不自在--然後紅著臉把視線移回自己的大腿。
"我知道你的意思," 米拉說。他試著露出溫暖,理解的微笑。她覺得自己像沱屎。
這次從周圍持續傳來喃喃的絮語聲。
"...經歷生命與復生,保有並珍惜..."
"我聽到的這是甚麼?結婚典禮?" 米拉問。
萊肯向肩後望了望,點頭。"這種事在這理總是不斷的。不這樣的話,復生ㄧ個人有點太冒險了。"
"當然了," 米拉說。她在這好幾十年了,但對此處還是一無所知。
"有些事情我得要告訴你," 萊肯說。這是她們第六還地七次約會。米拉開始習慣萊肯的陪伴,這是件好事,畢竟她只能看到萊肯圓圓的下巴還有臉頰上的小顆粒。他是她的全部生命,如此這般。
"怎麼了?" 米拉問。
他望向房間,深深地嘆氣。"我從來沒有如享受你的陪伴一樣享受其他女性的陪伴。我必須要對你誠實,但我也怕這樣會讓我失去你。"
米拉試著想像這世界上有甚麼事情是這男人一旦說出,會使得她寧死也不想再理他。"我確信不會這樣的。不管你要告訴我甚麼。相信我。"
萊肯以手遮眼,胸口顫微。米拉發出溫柔的噓聲,她的母親從來不曾對她這樣,即使是珍奈特死的時候。
"沒事的," 她柔聲道。"不管是怎麼回事,都會沒事的。"
萊肯終於看向她,雙眼泛紅。"我真的喜歡你,米拉。我可能甚至愛你。但我不是有錢人。我付不起你的復生費用,永遠也不可能。傾家蕩產也不可能。"
在失去之前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懷抱了多大的希望。 "嗯,我想,這也不能怪你吧。" 她想要輕描淡寫,但實際上她感到漆黑絕望。
萊肯點頭,"對不起我騙了你。"
米拉不需要問,既然他負擔不起復生任何人,他為什麼要來這裡假裝要找老婆。這理的女人一定都對他很好,一定都此細聆聽他說的每一個字,希望他會選上他們之一,將其從漫長的睡眠中解放出來。像萊肯這樣的男人還能從哪裡得到這種程度的重視呢?
訂閱:
張貼留言 (Atom)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